新世紀初美國軍事戰略走向

新世紀伊始,共和黨人布希成為美國第54屆總統。從冷戰後美國軍事戰略的發展歷程看,新總統上臺後都會在軍事戰略和防務政策上有所表現,甚至力求創新。但應看到,經過冷戰後10年來的不斷調整,美國的軍事戰略目前已基本成形。無論誰上臺,都將進一步推進美國的全球利益與價值觀念,鞏固與發展美國“全球霸主”地位。這個總趨勢、總目標是不會改變的。可以預測,21世紀初的美國軍事戰略雖然仍是連續性與變異性的統一,但軍事戰略取向將表現出更多的實用主義和強權主義色彩。

全面評估形勢,調整戰略構想

美國政府制定軍事戰略,首先會對當前的國際形勢和未來的戰爭樣式進行全面的分析,評估美國的現實威脅和潛在對手,並在此基礎上制定相應的戰略目標和軍備方針。布希政府在形勢判斷上,認為21世紀初的國際安全形勢對美有利,但仍複雜多變;美國目前面臨雙重挑戰,既要“有效處理傳統的實力與目標之間的關係”,又要“抓住時代巨變帶來的機遇”;現實威脅是“跨國界侵略、軍事技術擴散、國際恐怖活動及非對稱攻擊”;潛在威脅是逐步強大的中國和俄羅斯。

布希認為克林頓政府的軍事戰略仍然保持著冷戰思維,“戰略上鬆散,戰術上隨機”,對外用兵“目標空洞”,不適應國際形勢新的變化與發展。美新政府需要重新和進一步明確冷戰後美國國家利益和軍事戰略目標,解決美對外干涉目標與手段之間的不協調,確認實現各種目標的“最適宜手段”。在戰略目標上,努力阻止敵對的全球性對手或全球性聯盟的崛起,加強戰備,確保美軍擁有足夠的軍事優勢,維持並發展美“全球領導地位”。在戰略指導上,要求美軍“必須擺脫冷戰思維”,研究未來戰爭的新變化和新特點,重視防止武器擴散和打擊國際犯罪及恐怖活動,加大國防投入,採取“利益決定”的謹慎用兵原則,有選擇地對外進行軍事干涉。在戰略部署上,保持全球參與和前沿存在態勢,加強與盟國關係,並要求盟國承擔更多責任和義務。在軍隊建設上,深入進行軍事創新和防務改革,調整部隊規模結構,保持一支高度機動、火力超強、戰備優良的威懾力量。

堅持利益至上,確保美國霸權

美國軍事戰略的根本目的是維護美國的利益,通過政治干涉、經濟制裁和軍事干預等各種途徑,“防止重要地區落入與美國為敵的國家控制之下”,以贏得最大的國家利益。這是美國制定軍事戰略的出發點和根本點,貫穿於美國歷屆政府中。冷戰後美國的軍事戰略雖然屢經調整,但也僅是手段和策略上的變化,其爭霸世界戰略思維卻代代相傳,始終如一。

小布希在就職演說中明確表示將堅持“美國式的國際主義”,強調以實力為後盾,通過接觸和參與國際事務來最大限度地擴張美國的全球利益,維護美國的全球霸主地位。但與以往的軍事戰略相比,新政府的霸權思維將有以下特點:

一是對外用兵更加遵循“國家利益”原則。布希認為,美軍目前存在的主要問題是士氣低落,戰備程度下降。其主要原因是“美軍海外部署的負擔太重,任務不明確”。他反對美國參與過多的海外維和行動,反對克林頓政府的海外用兵政策。他認為美軍不應當做“世界警察”,不應成為衝突地區的“和平建造者”或“民族締造者”,而應通過非軍事手段和盟國的作用來達到上述目的;只有在事關“美國關鍵或重大利益”的時候,才能將美軍投入戰鬥,以確保美軍“士氣高昂,裝備精良,擁有足夠的制勝兵力”。他將這些原則歸結為“正義事業、明確目標、決定性勝利、快速撤離”。

二是對外干涉更加強調“單邊主義”思想。雖然布希提出了“謹慎用兵”的原則,但這並不意味著布希政府在對外政策上會較前任表現得消極,對插手地區衝突會心慈手軟。適度收縮的目的,不是放棄或弱化美國的全球戰略,恰恰相反,收縮是為了保證重點,以便更好地維護和拓展美國核心利益。美新政府在涉及其重要利益的問題上,不可能袖手旁觀,並傾向以單邊力量來確保國家利益。小布希反對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成為“領導理事會”,認為聯合國不能取代美國的領導地位。他強調美國將會繼續保持在全球的軍事存在,維持在歐洲和亞太的駐軍,增加軍費,推進“國家導彈防禦計劃”和“戰區導彈防禦”計劃,對潛在戰略對手和“值得關切的國家”的立場會更加強硬。此外,隨著時代的發展,美國可以採取軍事以外的手段謀求其霸權利益,進一步發揮美國經濟、金融、文化和科技等領域的優勢,制定和推行美國主導的“遊戲規則”。

優先保證戰備,深化防務轉軌

謀求實力優勢,重視軍隊建設是美國軍事戰略中一個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是美國政府推行實力外交和強權政治的基礎。美軍認為,軍事實力和安全效益是通過戰備狀態反映出來的,只有保持優良的戰備狀態,才能在平時和戰時發揮軍事優勢,預防威脅,懾止“侵略”,打贏戰爭。因此,美國歷屆政府的軍事戰略,都將戰備置於軍隊建設最優先的地位,以強大的國民經濟和先進的科學技術為基礎,研製新式武器裝備,完善部隊體制編制,使美軍始終以“裝備最精良、訓練最有素、戰備狀態最佳”的軍隊出現在全球舞臺上。

布希在其競選綱領中提出的所謂“新現實主義”,實質就是要在國際事務中以強大的軍事實力為基礎,尋求美國國家利益的最大化。加強軍備以建立一支“無可匹敵”的國防力量,將在布希政府的防務政策中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美軍目前由於戰勤率過高、資源和人員緊張、裝備老化、訓練質量下降等結構性問題,總體戰備狀態呈下降趨勢。為此,美新政府將會加大國防投入,改革部隊編制,使美國的軍事力量具備“靈活、致命、易於部署和只需要最少量後勤支援”等特點。

一是加大國防投入,提高軍隊的“可使用性”。布希主張增加國防開支,計劃10年內增加450億美元的國防經費,同時要根據未來戰爭的新情況和新特點對目前的建設專案進行全面的審查,砍掉不合理的專案,重點是“建設戰損率低、軍事效費比最佳”的部隊。為此,美軍在經費和資源分配上,將進一步向資訊系統、隱身武器系統、無人作戰系統、巡航導彈和精確制導武器等高技術兵器傾斜,增強預警能力和遠端精確打擊、非致命打擊能力,力圖將克林頓時期“衰落的軍隊”發展成一支“充滿力量和勇氣”的部隊。

二是優化部隊結構“可投送性”。布希認為現代化的美國軍隊“必須精幹、輕便、反應快、不能像‘沙漠風暴’和‘沙漠盾牌’行動時的美軍那樣,那麼笨重,移動起來那麼吃力”。為此,美陸、海、空三軍將繼續遵循《2020年聯合構想》的指導,圍繞聯合作戰的目標,削減非主戰部隊,建設功能全面的總體部隊,使美軍組織結構向小型化、多能化、一體化方向發展。美陸軍將以“力量投送”為綱領,改組軍隊的高層指揮機構及其所屬主要兵團,並計劃將師轉化為數量少、戰鬥更強的旅,通過採用資訊技術的最新成果,提高部隊的預測能力、機動能力、打擊能力及戰場生存能力,使其更加有效地實施行動,加速向全球力量投送型部隊的轉變;美空軍將以“全球參與”為綱領,進行混編聯隊和遠征部隊的建設,提高其全球快速反應和多種作戰能力,加速向空天軍的轉變;美海軍將以“從海到陸”為綱領,在保持對海洋交通線、海上戰略要點控制權的基礎上,增強航母編隊的投送能力,並發展新式的海上作戰平臺。

三是依靠深化改革,提高軍隊的“可平衡性”。為保持經常戰備、優化部隊結構和推進資訊化建設,美軍將繼續進行作戰指揮體制、軍事部署、部隊規模和結構、國防管理、後勤保障等方面的深入改革。軍事改革的目的是要保持美軍多種能力的平衡:多樣化能力與主要能力的平衡,即保持打贏高強度戰區戰爭與打擊恐怖主義等“非戰爭”行動的平衡;進攻能力與防禦能力的平衡,即保持以進攻為主和重視全維防護之間的平衡;當前需求與長遠規劃的平衡,即保持應付現實威脅和應對未來挑戰之間的平衡。

強化威懾力量,謀求長遠優勢

冷戰後的美國軍事戰略,強調大國的潛在威脅和“非對稱”攻擊的現實威脅,要求美軍進行深入的軍事變革,發展“壓倒性的戰略優勢”,為對付未來的威脅做好超前準備。為達此目標,美軍重點發展了以資訊優勢為基礎的主宰機動、精確打擊、全維防護、定向後勤四大聯合作戰能力。布希政府將會進一步深化新軍事革命的目標和規劃,為長期保持世界軍事霸主地位,充分發揮資源和高技術優勢,強化空間控制能力,加強導彈防禦系統建設,形成“決定性”的威懾力量。

一是突出資訊技術建設,形成“系統化”的力量優勢。美國國家安全戰略要求美軍必須擁有相對于任何對手的技術優勢,強調技術優勢是形成對敵威懾的核心要素。資訊優勢是技術優勢的主要標誌。美新政府強調建立“21世紀部隊”,就是要“以資訊為基礎,提高軍隊整體效能”,改變“以火力建軍”的舊觀念,利用資訊技術對武器裝備進行“橫向一體化”改造,使其具有更佳的通用性和交互性。建設“21世紀部隊”的最終目的就是要使美軍的偵察監視系統、指揮控制系統、精確打擊系統和勤務支援系統組成一個大系統,形成“系統化”的力量優勢。

二是突出導彈防禦系統建設,形成“攻防並舉”的核戰略優勢。布希新政府將從防禦和進攻兩方面加強核威懾優勢。一方面,可能同意俄提出的削減核武器數量的建議,以換取俄在修改《反導條約》方面作出讓步,但同時繼續拒簽《全面核禁試條約》,這樣既可以削減落後的舊導彈,又能保留打擊精度高、反應速度快的新型導彈,並將確定適用於地區衝突的核進攻戰略,把核武器作為常規作戰能力的補充,加強“核進攻性威懾”;另一方面,將導彈防禦政策置於“核均勢”政策之上,大力推進不受數量和質量限制的“國家導彈防禦”系統和“戰區導彈防禦”系統建設,保護美本土、海外駐軍和盟國的安全,取代克林頓政府所提出的有限導彈防禦系統,並有可能將陸基反導系統發展成為海基和外空部署的反導系統,實現“核防禦性威懾”。

三是突出航太力量建設,形成外空控制優勢。美新任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強調,美經濟生活和軍事行動越來越依賴航太系統,而高技術的全球擴散對美航太系統的安全構成了日益嚴重的威脅,空間將是未來軍事行動的戰略制高點。保護美空間資源安全、加強對空間的控制和建立空間優勢是美政府優先考慮的問題。為此,美新政府首先是提高空間監視能力,使其能夠有效地掌握每顆在軌衛星的準確情況;其次是發展衛星防護能力,預防和避免敵方的攻擊;第三是研究新型軌道武器系統,提高美軍未來空間作戰能力。

推行“聯盟戰略”,突出盟國作用

美國歷來認為“集體安全是美國大戰略的支柱”,“美國的軍事戰略是建立在強大的聯盟體系基礎之上的”;美國自身不具備打贏幾乎同時發生的兩場大規模地區衝突的能力,在面臨多方面挑戰的情況下,“只有與盟國採取多國聯合行動”,“共同分擔責任”,才能贏得勝利。美國歷屆政府出自奉行全球戰略的需要,一直以“聯盟”為手段,推行“集體安全”政策,並承擔了廣泛的“防禦義務”。

布希政府將會繼續推行“聯盟戰略”,強調“預防外交”的重要性,繼續重視傳統的安全議程。但是與克林頓相比,布希將更加注重加強與傳統盟國的軍事關係,充分發揮盟國在國際安全中的作用,在國際維和等行動中加大對盟國的倚重,減輕美軍的負擔,以使美軍集中力量遂行保衛美重大安全利益的軍事任務。在歐洲地區,布希仍將北約作為重心,力圖通過建立一個“強大的、有凝聚力的、有活力的”北約來維護美國對歐洲事務的主導權。美國希望西歐盟國能在北約範圍之外與美國進一步加強安全合作;同時要求北約盟國在解決本地區重大危機中發揮更大作用。在亞洲地區,美將重新確認與亞洲國家的雙邊軍事同盟關係,維持在亞洲的前沿軍事存在;強調日本“是亞洲和平、穩定、安全和繁榮的重要基礎”,是美國的“關鍵夥伴”,慫恿日本修改憲法將其安全領域擴大到本土防衛範圍之外,允許日本擁有支援聯盟軍事行動的相應能力;加強美在該地區的聯盟夥伴之間的多邊合作關係;促進與亞洲各國廣泛的安全對話,妥善處理可能誘發其他國家使用武力的局勢,如可能的台海衝突或南海爭端。此外,美有可能對該地區軍事佈局作某些調整,將軍事戰略重心南移。在中東地區,美將通過政治、經濟等多種渠道加強與海灣國家的關係,維持美在海灣的駐軍,確保美艦在中東的補給與航行安全;進一步加強與以色列、阿拉伯盟友的雙邊關係,繼續推動多邊軍事合作,建立美國主導的地區安全機制;加大反恐怖與反擴散力度,推進經濟合作與民主化進程。